眼中所见,心中之境
“江山如此多娇,引无数英雄竞折腰。”自古以来,风景便是文人墨客咏叹不尽的主题,是画家丹青描绘不尽的画卷,也是我们凡夫俗子心中的一方向往,我们谈论风景,赞叹风景,追逐风景,风景究竟是什么?是眼前具体的山川湖海,还是心中无垠的意境与情怀?在我看来,风景不仅是眼中所见的客观存在,更是心中所感的主观映照,是一种由外而内、由物及人的深刻感悟。
风景,是自然的馈赠,是眼界的广度。

我们首先接触到的风景,无疑是那鬼斧神工的自然造化,无论是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庐山瀑布,还是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塞外风光;无论是“日出江花红胜火”的江南春色,还是“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”的北国冬景,这些壮丽或秀美的景色,以其直观的冲击力,拓展了我们的眼界,涤荡了我们的心灵,它们是地球母亲慷慨的馈赠,是人类共同的财富,当我们站在巍峨的泰山之巅,俯瞰云海翻腾,会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天地的浩瀚;当我们漫步于静谧的江南水乡,聆听雨打芭蕉,会体味到时光的悠远与生活的恬淡,这种源于自然的风景,是物质层面的,是构成我们生命体验的基石,它告诉我们,世界之大,远超我们的想象,生命之美,蕴藏于万物的和谐之中。
风景,是人间的烟火,是阅历的深度。
风景并非只存在于高山远水之间,若将目光从宏大的自然移向凡俗的人间,我们会发现另一番别致的风景,这风景,是市井街头的喧嚣与活力,是寻常巷陌的温情与质朴,它是清晨早点铺子升腾的热气,是黄昏街头相携而行的背影,是邻里间一句温暖的问候,是陌生人一个善意的微笑,这种风景,没有奇峰异石,却充满了生活的温度;没有雕琢之美,却洋溢着人性的光辉,杜甫笔下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的对比,何尝不是一幅触目惊心的人间风景?它揭示了社会的真实与复杂,而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恬淡,则是一种心境下的人间风景,真正的旅行者,从不只追逐名山大川,更愿意深入街头巷尾,去品味那最真实、最生动的人间烟火,这些风景,是阅历的沉淀,是理解社会、体悟人生的深度。
风景,更是心中的境界,是灵魂的高度。

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提出“境界说”,认为词的优劣,在于其境界之有无与高下,此言不虚,风景亦然,同一处风景,在不同人的眼中,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,面对半杯水,悲观者看到的是“只剩半杯”,而乐观者看到的是“还有半杯”,这“半杯水”便是客观的风景,而“只剩”与“还有”便是主观的风景,是心灵的境界,苏轼一生宦海沉浮,屡遭贬谪,却能吟出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豁达,黄州赤壁的风景,在他眼中不再是凄凉之地,而是感悟人生、参透宇宙的道场,他的风景,已超越了物理空间,升华为一种精神的超越,反观之,一个内心闭塞、怨天尤人的人,即便身处世外桃源,恐怕也只能看到孤寂与萧索,由此可见,我们无法决定会遇到怎样的客观风景,但我们可以选择拥有怎样的内心风景,内心的澄澈与丰盈,能化腐朽为神奇,让平凡的世界处处皆是风景,这是一种灵魂的高度,是“万物皆备于我”的哲学境界。
风景是一个多层次、立体的概念,它始于自然的壮丽,延展于人间的百态,最终升华于内心的境界,我们既要用脚步去丈量世界的广阔,用眼睛去发现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人间百态;更要用心去感受,用智慧去思考,去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、丰盈而高远的内心风景。
与其说我们在寻找风景,不如说我们是在寻找与风景共鸣的自己,当我们能够从一花一叶中看到生命的律动,从一颦一笑中读懂人间的温情,从一得一失中参透人生的真谛时,我们便拥有了最美的风景,这风景不在远方,而在心中;它不随季节更迭,而与灵魂同在,愿我们每个人,都能成为自己风景的创造者与欣赏者,眼中有山河,心中有丘壑,活出生命最美的风景。

